晨光熹微,透过雕花窗棂在织锦地毡上洒下斑驳碎影。屋中冰蚕丝帐低垂,隔绝了外头飞鸟的喧嚣,却隔不断内里的惊涛骇浪。
江月明醒了。
不是自然醒转,而是被脑海中反复重演的画面硬生生“砸”醒的。
高炽那滚烫如烙铁的手指死死扣在她腕上,富闻谦焦灼的声声呼唤……
而她……
瘫软在春桃怀里,面如死灰,唇染血污!还有最后那声嘶力竭、耗尽神魂的“伪令!开仓!立斩不赦!”
“啊——!”
江月明捂脸哀嚎一声,扯起丝被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,仿佛这样就能把昨日的狼狈、羞耻、失控彻底隔绝在外头。
鸵鸟埋沙,大抵如此。
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
她可是“莲相”啊!清雅如莲,八风不动!
结果呢?
在南湖别苑,被靖国公府那个草包世子强行扣腕“诊脉”,挣也挣不脱,喊也喊不动,被他锢在怀中简直活脱脱一只待宰的羔羊!
更可怕的是,还被那个温文尔雅、与她同掌政事堂、最是清正端方的富闻谦——
从头到尾看了个真切!
鬓发散乱,冷汗涔涔,唇边带血,瘫软如泥……最后自己还……还像个疯子一样嘶吼……
江月明越想越觉得浑身发烫,尤其想到最后自己还倒在富闻谦臂弯咫尺之处,被他贴着耳朵灌入那要命的北仓消息……
那画面!那距离!那气息!
“呜……”她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,发出一声生无可恋的呜咽。
恨不得现在就挖个地洞钻进去,永世不见天日!
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在政事堂混?!
他要是因此觉得她是个被“怪病”缠身、随时可能发疯添乱的……“疯子”怎么办??
也不知现在去请旨外调出京还来不来得及??
“主子……”春桃的声音忽地隔着丝帐传来,带着浓浓的担忧,“您醒了?可要起身?宫里……宫里有旨意……”
旨意?!
江月明身体一僵,裹紧的丝被团微微颤抖。
完了完了!肯定是南湖的事传进宫了!皇帝要问罪了!是斥责她失仪?还是追究她“病中失智”?或者……直接让她回家养病?
要是真让她回家养病,那她现在就放个鞭炮庆祝万事大吉,什么幕后黑手也捞不着她!
江月明心如擂鼓,艰难地从被团里探出半个脑袋,声音闷闷的,问道:“……什么旨意?”
“陛下听闻您昨日在别苑突感不适,晕厥不醒,龙心甚忧。”春桃的声音清晰了些,带着一丝庆幸,“特传口谕,体恤宰辅辛劳,特许您今日早朝免了,安心在府中静养,待身子康复再行理事。”
免朝?养病?
江月明愣住,这怎么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?
但随即一股巨大的、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感涌上心头!
太好了!不用顶着满朝文武探究、揶揄、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去上朝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