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照亮了他紧锁的眉头和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霾。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打破了短暂的沉寂。
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,穿过队伍间隙,直奔中军帅旗所在。
马上的骑士身着深青色劲装,风尘仆仆,腰间佩着不良人特有的制式短刀,刀鞘磨损严重,显然经历无数险境。
来人正是随军的不良副将赵小营——不良人老将赵肉的长子。
他约莫三十出头,脸庞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劈,长期的暗探生涯让他肤色偏深,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人心,却又在深处沉淀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。
眉宇间依稀可见其父赵肉的刚毅轮廓,却少了些赵肉那种外放的粗犷豪迈,多了几分情报人员特有的、如同淬火精钢般的敏锐和内敛。
即使是在策马疾驰的急迫中,他的动作也保持着一种猫科动物般的无声迅捷与协调。
“吁!”赵小营在张巡马前十步处精准地勒住缰绳,战马人立而起,发出一声长嘶。
他翻身下马,动作干净利落,不带一丝多余,快步上前,单膝点地,向张巡抱拳行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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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急促,每一个字都像绷紧的弓弦:“启禀大将军!有异常军情!”
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。
张巡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,瞬间凝聚在赵小营身上。周围的几位亲卫将领——如性格火爆的骑军都尉王铁山、沉稳持重的步军都尉李固——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,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刀柄。
原本还有些许低声交谈的周围,顿时落针可闻,只剩下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,以及远处山林传来的、仿佛带着嘲讽意味的风声呼啸。
“讲。”张巡的声音低沉而稳定,却蕴含着山雨欲来的力量感。
赵小营深吸一口气,快速而清晰地汇报道:“按不良府征蜀条令,每日不管敌情有无变化,我方在行军方向前方百里之内,至少应有一道报平安的情报送达大营!然则,自昨日下午未时三刻收到最后一份例行平安报至今,整整一天半的时间,位于利州境内的我方所有探子,音讯全无!卑职已反复确认过所有预设的紧急联络渠道和备用节点,均无响应!这…绝非寻常!”
他的语气斩钉截铁,每一个音节都敲在听者的心上,透出深重的不安。
作为不良府年轻一代的翘楚,他十五岁(舞象之年)便投身暗探行当,十多年来在蜀地、北境出生入死,经验之丰富远超常人。
近年来更是屡建奇功,加之其父赵肉在敌后的赫赫战功,才被总帅裴徽破格提拔为副将。
此次被严庄亲点至张巡军中,负责协调所有蜀地方向的暗探联络,位卑而权重。
此刻,这条维系着大军“眼睛”和“耳朵”的情报链骤然断裂,如同在他心头狠狠扎进了一根剧毒的芒刺,冰冷而刺痛。
张巡的眼眸骤然眯成一条危险的细缝,锐利的光芒在瞳孔深处一闪而逝,仿佛有万载寒冰瞬间凝结。
他沉默了片刻,这短暂的死寂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。
四周只有战马的响鼻和远处山风穿过林梢的呜咽。
他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得如同滚过地面的闷雷,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力量:“多谢赵将军提醒。看来,利州方面不仅早有防范,而且…所图非小,必有大的动作!”
他猛地抬头,视线如同实质的探照灯,扫过身后如林的旌旗和沉默肃立的数万军阵,果断下令:“传令!”
两名早已侍立一旁、如同标枪般挺直的传令兵立刻上前一步,手按刀柄,腰板挺得更直,眼神锐利地等待命令。
“第一:斥候营探马数量,即刻增加三倍!搜索范围向外推进十里!务必形成密网,无死角覆盖!绝不能让敌军窥探到我军虚实!发现任何风吹草动,哪怕是鸟兽惊飞,也立刻回报!不得有误!”
“第二:特战大队特战营,挑选最得力的精干人手,不少于两队,即刻出发!避开大路,潜入山林,取最险最秘之径,务必给我查清利州城内及周边敌军的真实动向和兵力部署!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,我要知道,是什么堵住了我们探子的嘴!”
“遵令!”两名传令兵声如洪钟,抱拳行礼,动作整齐划一。随即迅速翻身上马,拨转马头,如离弦之箭般向着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,马蹄踏起滚滚烟尘。
这命令如同投入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湖面的巨石,瞬间在庞大的征蜀军中激起了层层扩散的涟漪,紧张的气氛陡然升级。
临时选定的休整点设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向阳坡地。
张巡召集了所有都尉以上的将领,围成一个凝重的半圆。
气氛肃杀,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,在地面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,也照亮了将领们脸上或凝重、或疑虑、或焦躁的神情。
赵小营被张巡示意站在中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