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、回响
我躺在画室的地板上,看着天花板。
荣荣已经回到画布上了,她的表情很平静,像在睡觉。
《回响》挂在墙上,和普通的油画没什么区别,只是凑近了看,能在颜料的缝隙里看到无数细小的人脸,在微微动着。
我的身体越来越冷,视线开始模糊。我知道自己快死了——原来刚才荣荣抽走的不止是执念,还有我的生命力。
那个古老的仪式里写过,最后一步,需要用创作者的生命来“点睛”,否则回响无法稳定。
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。
也好。
我想起三年前的火灾现场,消防员把那枚烧变形的银戒递给我时,我闻到了上面有松节油的味道——林深从不碰松节油,那是我的颜料里的味道。
后来我才想明白,她那天去画室,不是为了见张医生,是为了我。
六、余烬
意识沉入黑暗前,我最后看到的是画布上荣荣的眼睛,那里面不再是初遇的场景,而是一片燃烧的火海,火舌舔舐着天花板,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——和三年前那场火灾一模一样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我想开口,喉咙里却涌出腥甜的液体,溅在地板上,和那些陈旧的污渍融在一起。
荣荣的声音在画室里回荡,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:“因为你也骗了我啊。”
她从画布上走下来,赤着脚踩过我的血,停在我面前。
阳光在她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,像一幅被撕裂的油画。
她弯腰,捡起我掉在地上的银戒——不知何时,这枚烧变形的戒指竟出现在了画室里,内侧的名字缩写被磨得模糊不清。
“你说你被画廊叫走了,”她用指尖摩挲着戒指的边缘,声音轻飘飘的,“可我在火场里等了那么久,只等到横梁砸下来。后来我才知道,你躲在街角的咖啡馆里,看着火越烧越大。”
我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这件事,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。
火灾那天,我确实收到了张医生的电话,他说荣荣要和他在画室见面,谈“我们之间的事”。
嫉妒像毒藤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,我揣着一把刀想去找他们,却在街角的咖啡馆里懦弱地停住了脚步。
我看着火光冲天,看着消防车呼啸而来,直到整栋楼变成骨架,才敢走过去。
我以为这件事会烂在肚子里,谁也不会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