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年的雪格外大。
破洞的塔楼顶落下好多鹅毛似的雪,一如那天黑色羽毛降临她自以为牢不可破的世界。粒粒从早到晚都很清醒,她静静盯着发红的天空,听着北风呜呜咆哮。
快要过节了。
冬阳节是危奇的重大节日,街上人迹罕至,只有狗吠从很远的民居传来。
她忽然想看花。
院中的月季在第四年的夏天,让闯进来逛“鬼屋”的熊孩子,一把火烧了。
“有多久没看到花了呢?”
她伸手想接雪花,没接到,她在水晶球中,什么都接不到的。
破得只剩框架的门吱呀一声开启。
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传来。
粒粒翻身,眼泪一下子就从左眼滑落。
“罗兰……你怎么成这样了?”
高壮健硕的龙骑士,左脚已经替换成假肢,走起路来一瘸一拐,但能看出来,自从进屋,他已经走得很慢很稳了,仿佛怕“盘踞在塔楼中的她的灵魂”发现他的小秘密而伤心。
罗兰带来一朵蔷薇花。
轻轻放在地上。
金色马刺早就让小偷拿走了。
他翻了翻没找到,停顿片刻,动手撬开地板,然后小心翼翼放下天蓝色的丝绒小盒。粒粒有太多首饰了,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个戒指盒。
放好后,他又拿出起毛边的脖圈摩挲。
眼神变得很空很空。
那是戈尔贡的脖圈。
脖圈是骑士和龙的契约信物,一旦摘下,意味着双方必有一死。
粒粒不可遏制地抖起来,“戈尔贡……我的小笨龙……”
罗兰放下脖圈,和戒指埋进地板。
他沉默了很久,最后看着蔷薇花自嘲地笑起来,“早说过你要闯祸的,非不听,现在连捧骨灰都没有。”
“你从来不肯听话,粒粒……不过肯听话也就不是你了。”
“我要离开危奇了,苏珊婶婶说追捕只会越来越严,法师塔必须保存实力。”罗兰喉结动了动,从粒粒的方向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看到绷紧的腮帮和颤抖的鼻翼,“我可以到处流浪,我不在乎,但是粒粒,你告诉我,我该去哪里找你?他们都说,危奇失去了一个圣级魔法师,整个国家都乱套了……可谁知道我失去了你?罗兰失去了粒粒,也失去了戈尔贡。说真的,我不该赌气和爱丽订婚,我真蠢……你可恶、傲慢、不讲道理,还有可能活上几千岁熬死无数任丈夫……但哪怕只能活两百年,这两百年都能和你在一起,我又有什么不满足呢?”
大雪依旧在下。
骑士金色的发铺满厚厚一层雪,湛蓝的眼再也没有了光。
他戴好头盔。
栓紧佩剑,走出塔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