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夏荷在文静这场婚礼上赚足了人缘。不仅是因为她作为主家忙前忙后,更因为她那手在乡邻间早已传开的“本事”。
“夏禾嫂子!快帮我看看,我这腰最近疼得厉害,是不是月子病落下的?”
“夏禾姐!我家那口子咳嗽老不好,你给抓副草药呗?”
“夏禾!你看我这脸色,是不是气血亏啊?”
女人们围着她,七嘴八舌。方夏荷凭着她多年摸索和实践积累的土方子,加上穿越带来的“先知”,往往能说得八九不离十,开出的草药也常有效验。
一时间,她简直成了村里的“神医”,大家都撺掇着让她在村里开个诊所,当个正儿八经的乡医。
最让她“神气”的,是她无意中显露的“预测”生男生女的本事。
芝凤生了个大胖小子,果然如她之前随口说的“老刘家准是小子”。当有人问起方文静将来生男生女时,她看着文静脸上幸福的红晕,也笃定地说:“立业和文静啊,头胎也准是个带把的!”
这话一出,村里那些想生儿子想疯了的媳妇婆子们,简直把方夏荷当成了送子观音,纷纷挤到王君家小院,求她“号脉”,求她“赐方”,求她“指点迷津”。王君家那扇本就吱呀作响的院门,都快被踏破了。
何田站在人群外,看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、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与忙碌的母亲,再看看身边懵懂无知、正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夏荷,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割裂了。
前世那个在重男轻女阴影下挣扎的方夏荷,与眼前这个因为“料事如神”而沾沾自喜的方夏荷,真的是一个人吗?
她好不容易挤进去,把方夏荷拉到灶房角落,压低声音:“妈!你不能这样!”
“咋了?”方夏荷正被追捧得有些飘飘然,不解地看着女儿。
“你不能随便给人说生男生女!”何田急道,“你知不知道,你随口一句‘是小子’,对那些怀了闺女的人家意味着什么?万一。。。。。。万一她们听了你的话,觉得怀的不是儿子,偷偷去。。。。。。去打掉怎么办?那是造孽啊妈!”
方夏荷脸上的得意僵住了,心里咯噔一下。她光想着“灵验”带来的风光和人情,却压根没往这深处想!“不。。。。。。不会吧?咱村。。。。。。咱村人哪能。。。。。。”她下意识地反驳,声音却没了底气,眼神也开始闪烁。
“怎么不会?”何田打断她,“为了生儿子,什么事干不出来?妈,你这本事,搞不好要害人命!”这话像一记重锤,敲在方夏荷心上。
方夏荷的心乱了。接下来的日子,她再面对那些殷切求问生男生女的女人们,眼神里就多了几分躲闪和沉重。
听着她们“一定要生儿子”“生不出儿子在婆家抬不起头”的念叨,看着她们因为多年未生儿子而憔悴焦虑的脸,再想想何田那句“害人命”的警告,方夏荷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她当初只是想显摆一下,赢得点好感和面子,怎么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?
她想起了芝凤。芝凤生了儿子,老刘家是高兴,可当初赵家媳妇张桂兰生了两个女儿就被那样虐待!她想起了成秀英,因为没有生出儿子受的委屈。。。。。。难道女儿就真的这么不值钱?
这天,又有个年轻媳妇红着脸,扭扭捏捏地摸到王君家,想求方夏荷“看看”怀的是男是女。
方夏荷看着她紧张又希冀的眼神,深吸了一口气,没有像往常那样伸出手去摸脉,而是拉着她在炕沿坐下,声音传遍了挤在屋里屋外等着“听结果”的女人们耳中:
“大妹子,还有各位婶子嫂子,”方夏荷的目光扫过众人,“这生男生女啊,老天爷定的,强求不来。我前头那都是瞎猜,蒙对了芝凤,那是赶巧了!可不敢当真!”
众人一愣,面面相觑。
方夏荷顿了顿,声音提高了些:“要我说,闺女有啥不好?闺女是爹娘的小棉袄,贴心!懂事!不比那些皮小子差!你看我家田田,多机灵!再看人家城里,那工人、那干部,多少有本事的女人?广播里天天喊‘妇女能顶半边天’,那可不是光喊喊的!咱女人,能下地,能持家,能生儿育女,哪点比男人差了?为啥非得指着生儿子才算有出息?闺女养好了,一样有出息!一样能孝顺爹娘,光宗耀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