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完稍作停顿,继续补充道:“这种药混合比例极为精细,一多一少皆会影响其毒性,能调出这般品质的迷魂散者,必是对药理了如指掌之人。但这迷魂散为禁药,寻常药铺绝无此物。”
常汝琰眸底一沉,微一颔首谢过苏茂,转而吩咐轻衫,“送苏药师回去,取二十两银子作为酬谢。”
苏茂连忙推辞,“不敢当,不敢当,能为大人效劳是草民的荣幸。”
说罢收拾好自己的工具,又行了一礼,方才随轻衫离去。
听完苏茂一番话,再结合现场找到的所有线索,秦素有了推测。
“书院的闹鬼是人为操纵,凶手利用迷魂散在特定环境下制造出恐怖幻象,让学生们产生撞鬼的错觉。很可能是周不语无意中发现了其中的秘密,甚至可能他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,因此遭到了灭口。所谓的从五楼坠落,只是伪装成被鬼惊吓后失足的假象罢了。”
常汝琰手指在书案上抚了抚,半晌才开口,“烟雾的扩散范围如何控制?藏书楼并不是一个全封闭的空间,三楼更是通透无阻。要在不惊扰其他人情况下,让特定的人中招,此人必然对书院的布局了如指掌,并要熟悉夜间风向的变化。”
常汝琰的话让秦素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重要细节。
这案子和之前的卫小娘案、镜房案有所不同,前两起都是卧房那样封闭的环境,至少范围可控。而藏书楼四面敞亮,楼层相连,要让迷魂散奏效,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。
常汝琰接着道:“凶手还得精通药理,能自由进出药房或通过自己的渠道获取禁药,他的身份必须能让他在深夜自由活动而不被人怀疑,整个书院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并不多。”
“或许书院里的管事能接触到库房钥匙,那位长期抱恙的院医精通药理,还有……”常汝琰目光和秦素相接,“你感觉到的,顾鸿儒本人。”
秦素微微一怔。
看来,他今天注意到自己的反应了。
心中泛起细细的波澜,又掠过一丝复杂情绪。
常汝琰和她有所不同,他能凭借缜密的逻辑推理达到这种境界,而她却总被心悸绑住手脚。
这么一看,她还真没用啊。
秦素定了定神,“我们如何证明?就算找到灰烬也难作为直接证据。顾鸿儒完全可以说不知情,至于那布料……”
常汝琰接过话,“轻衫已经查了,请苏药师之前,我便让他去寻访了城中几家顶级布庄。”
话音未落,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轻衫推门而入,手里还拿着一卷完整的布匹,“大人,问清楚了。这种布料叫寸心锦,织造工艺极其复杂,因此价格昂贵,即便是富裕人家也没几个能承担的,更别说是学生和杂役了。掌柜的说扬州一年卖不了几匹,他记得这半年内只有知府大人购过两匹,另一匹,是三个月前被鸿蒙书院的管事买走,据称是为山长裁制新季节的常服。”
书院内,只有山长和几位大儒有资格穿戴。
而过去三个月里,只有顾鸿儒一人为自己新制衣袍。
至此,线索已然形成一个完整闭环。
秦素深吸一口气,心中却没有轻松,反而愈加沉重。
她百思不得其解,一个受人敬仰的书院山长,为何会选择如此阴毒的手段去威胁自己的学生,甚至不惜杀人灭口的地步?
轻衫也皱起了眉头,“他这样做,究竟是为了什么?”
没有动机,光凭这些物证很容易翻案。
常汝琰见秦素满面惆怅,轻笑道,“既然知道难点,那是又在想什么妙计?”
“???”
这个“又”字用得就很巧妙,秦素被他噎了一下,挑了挑眉,“大人这是在考我?我哪有您这么神机妙算啊。不过办法总归是有的。物证嘛,能找到烧完的,或许也能找到没烧干净的。我们得找出他藏匿原料的地方,探出那件衣裳,没准也能顺藤摸瓜挖出动机。”
常汝琰不置可否,只道,“如何找?”
秦素眼珠一转,凑上前一步,含笑道,“这就要看我的妙计了。书院戒备森严,外人想进去搜查难如登天,只会打草惊蛇,唯一的法子就是混进去。”
说完,她指指自己,又指指旁边的轻衫,“由我和轻衫乔装成求学的学子,混入鸿蒙书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