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千秋实在回想不起那七天里发生过什么。
关于那些梨花纷飞下的幻梦,他的印象很模糊,记不得所有的细节和对话,只隐约记得一件事——
他恍惚间好像把裴雪声的名字叫出口了,好几次。
无上仙尊十年前横空出世,入主白玉京,他的来历相当神秘,世人对其过往乃至俗家名讳皆不得而知。
连四宫之主都不一定知道的名字,萧明灼这个足不出户的十几岁晚辈倒一清二楚。
倘若那幻梦是真的裴雪声,都不需要他那张没把门的嘴秃噜更多,光这一点就够对方发现端倪了。
意识到这点,祝千秋顿时好一阵眩晕,又默默躺了回去。
他刚受了场历练醒来,容易疲累也属正常。宁必和丹霞见状都没说什么,只是觉得少尊殿下的表情莫名有些……视死如归?
祝千秋缓缓开口:“那个,二位可知,我是如何离开脉眼的?”嗓音隐约有一丝发虚。
丹霞一时没明白他的问题,挑眉:“自然是小殿下意志过人,受过了历练出来的呀。”
祝千秋只好问得具体些:“我是自己出来的,还是有人抱、咳,捞我出来的?”
“殿下一点都不记得了么?您是自己上的岸,只不过当时太虚弱,我将您慢慢扶回了寝宫。”宁必笑了笑,“也就是昨夜的事。”
祝千秋稍稍放心,又问:“我在潭中这七日,可有谁来过?”
宁必:“长生天轻易不能进出,闲杂人等是无法打扰殿下历练的。”
巧了,他问的就是长生天的那位主人。
祝千秋轻咳一声,“说来,宁师兄昨夜怎会在附近?”
“自是师尊的吩咐。”宁必道,“七日前,师尊命我到时间便来脉眼处接您。若您那时还活着,便带回去好生照料;若您没能挺过……”
祝千秋:“如何?”
宁必:“就地葬了。”
祝千秋:“……”
对味了。
这才是他认识的裴雪声。
而不该是……
祝千秋深吸一口气,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水汽和花香,脑中翻浮着那场纷乱的梨雨,带着一层很隐约的旖旎色彩。
交缠的、沥水的发,被紧扣不放的腕。他半蜷缩半依偎在对方怀中,任凭如雪的声嗓掉入耳膜,融化成低徊的轻唤。
祝千秋顿了一下。
是了,还叫了他团团来着。
裴雪声又不知道他的小名,那大概确实只是源自他意识深处的幻梦罢了。
祝千秋放下心来。
宁必想到什么,从袖间摸出一封信。“对了,殿下。先前您匆忙间来了白玉京,还没和家中告别,我便遣人去凤凰山庄知会了声。这是令堂托使者带回来的信。”
祝千秋接过,随手打开扫了眼,结果第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团团二字。
陆雪容在信中,通篇用小名称呼他。
祝千秋:“……”
他眨了一下干涩的眼,慢慢合上信:“宁师兄,此信是何时到的?”
“两日前。”宁必回答,“当时殿下在水潭里洗筋伐髓,不好被打扰,我便没立刻呈给您。”
祝千秋静了下:“父尊他……可看过此信?”
宁必不解:“自是没有,师尊怎会窥人信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