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徽六年九月乙酉日的清晨,洛阳城的晨雾里裹着浓重的水汽。
临川公主李孟姜刚推开窗,就听见坊市传来慌乱的呼喊:
大事不好了!洛水涨了。
她指尖捏着的《水经注》滑落在案,卷首那幅洛水流域图上,标注的水位线早已被昨夜的雨水洇得模糊。
“去看看宫城的排水渠。”
李孟姜转身时,袖口的素纱扫过妆奁,里面静静躺着个巴掌大的木匣。
这是她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物件,匣子里的空间能存些东西,却从不敢示人。
此刻她借着整理书卷的动作,悄无声息地往匣子里收了些干净的麻布和伤药,指尖触到匣底的凉意,像触到了前世实验室里的恒温箱。
内侍省的急报很快送到太极宫。
李治看着奏疏上“洛水溢,浸天津桥,两岸庐舍塌七十余间”的字样,指节捏得发白。
他昨日刚从长安赶到洛阳,本想处理河南道的漕运事务,没料想遇上这场水患。
“传旨,命洛阳令组织百姓迁到北邙山暂避。让卫尉寺调三百士兵,加固宫城外围的堤坝。”
李孟姜隔着雕花窗棂,听见弟弟在殿内发号施令,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急切。
如今见他独自应对这场乱局,鬓角竟也有了淡淡的青色,心里不由得发紧
周道务还在营州抵御契丹,此刻她这个姐姐,总得替他分担些。
午后的洛水岸边,浊浪拍打着残破的堤岸,溅起的水花混着泥沙,打湿了士兵们的甲胄。
有个老丈抱着孙子在洪水里挣扎,呼救声被浪涛吞没,李治站在桥头看着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忽然见岸边的柳树上系着条小船,几个百姓正拼命往船上爬,船身却在下沉原来船底早被撞出个窟窿。
“拿木板来!”
李治大喊着要下去,被侍卫死死拦住。
就在这时,几个背着行囊的妇人挤到岸边,从包袱里掏出一叠叠厚实的木板,还有捆得结实的麻绳。
“是临川公主府里的人!”
有人认出领头的婆子,正是李孟姜身边的张妈妈。
木板很快被钉在船底,小船重新浮了起来。
李治望着那些井然有序分发物资的仆妇,忽然想起小时候,姐姐总把宫里分的点心偷偷塞给他,用帕子包得严严实实,帕角还绣着他的小名。
入夜后,北邙山的临时棚屋里挤满了灾民。
李孟姜让人送来的粮食正在灶上蒸煮,糙米混着豆子的香气在夜色里散开。
有个烫伤了腿的孩童哭得厉害,婆子们从包袱里取出药膏,涂在伤口上很快就止了疼。
没人知道,这些药膏是李孟姜趁着检查库房的空档,从木匣里取出来的
那是她前世备着的磺胺软膏,此刻却只能说是“家传的秘方”。
李治巡查棚屋时,见一个老妪正用干净的麻布裹脚,麻布上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。
“这布是哪来的?”
他问。老妪指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:
“是公主府送来的,说让咱们擦擦身子,免得生疮。”
马车旁,李孟姜正站在月光里,和洛阳令核对物资清单。
她穿着素色的襦裙,裙摆沾了些泥点,手里的账册记得密密麻麻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