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,这条可以划掉了。
很明显那个男人已经出现了,不过他并不是那个男人。
自从他掏出钢笔,在这一行上重重地画了道横线。
墨水晕染开来,像一滴黑色的泪。
暮色渐浓时,苏家的新房内,水花坐在炕沿上,紧张地绞着手指。
婚宴已经散了,院子里帮忙的乡亲们也陆续离开,只剩下几个近亲在收拾残局。
房门被轻轻推开,苏宁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:“累了吧?泡泡脚。”
水花惊讶地看着他蹲下身,把水盆放在她脚边。
在西海固,哪有男人给女人端洗脚水的?
她慌忙缩回脚:“我、我自己来。。。。。。”
苏宁笑了笑,没有勉强:“那我去外面收拾一下,你先休息。
说完就带上门出去了。
水花愣了好一会儿,才慢慢脱掉鞋袜,把脚浸入温热的水中。
疲惫了一天的双脚顿时舒服得让她叹了口气。
她环顾这间新房??墙上贴着崭新的年画,炕上铺着大红被褥,窗台上还摆着一个小镜框,里面是张黑白照片,看样子是苏宁小时候。
这一切都像梦一样不真实。
水花掐了拍自己的手臂,疼痛告诉她,这不是梦。
她真的嫁人了,嫁给了这个才认识一个月,却比任何人都懂她的男人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,水花赶紧擦干脚,规规矩矩地坐好。
苏宁推门进来,手里拿着两本书。
“给,”他把书递给水花,“《会计基础》和《农村实用数学》,我从县里书店买的。等忙过这阵子,我每天抽时间教你。”
水花接过书,手指微微发抖。
书的扉页上写着“赠爱妻李水花”,字迹工整有力。
她突然鼻子一酸,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,打在书页上发出轻微的“啪嗒”声。
“大喜的日子!怎么哭了?”苏宁有些慌乱,“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?”
水花摇头,眼泪却流得更凶了。
她不是难过,而是从未想过,在这个女子读书被视为浪费的穷山沟里,会有人把书当作新婚礼物送给她。
“谢……………谢谢……………”她哽咽着说,把书紧紧抱在胸前,像抱着什么珍宝。
苏宁在她身边坐下,轻轻拍着她的背:“别哭,以后会越来越好的。我保证。
院外,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黄土高原的地平线下。
苏家新房的灯光透过窗户,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暖。
远处山梁上,马得福推着自行车,默默走向吊庄的方向。
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,孤独地投射在干涸的土地上。
扪心自问,马得福自己也知道比不上苏宁,苏宁不光可以给李水花富裕的生活,还是打心眼里去尊重李水花。
甚至于,马得福都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,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爱是多么的可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