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形精悍,穿着一身沾满尘土和血污的深色劲装,面容冷硬如刀削斧劈,狭长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温度,只有一片冻结万物的冰原。
他手中的两柄“幽冥刺”——淬了剧毒、三棱带血槽的分水刺尖端,正缓缓滴落着粘稠、颜色发暗的血液。
“嗒…嗒…”血珠落在脚下污浊的青砖上,留下细小、蜿蜒如同毒蛇爬行般的暗红印记,无声地宣告着终结。
他的目光,如同两道实质的寒冰探针,精准而冷酷地扫过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修罗场。
视线所及,再无一丝活物的气息,甚至连垂死挣扎的呻吟都已彻底断绝。
确认无误后,他抬起沾着血污的手,对着阁楼紧闭的大门做了一个简洁到极点的手势——干净利落,如同挥刀斩断乱麻:清理。
“吱呀——”
阁楼那扇沉重、饱经风霜的木门发出艰涩刺耳的呻吟,再次被推开。
张玉祥在两个面无表情、眼神锐利如淬火钢刀的不良人“护卫”(更确切地说,是密不透风的“监视”)下,脚步虚浮、踉跄地走了出来。
这位曾经的利州副将,半生戎马,自诩见惯了尸山血海,但当眼前这幅地狱绘卷毫无遮拦地撞入他眼帘的瞬间——
“呕——!”胃袋猛地一阵剧烈痉挛,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水混合着胆汁直冲喉咙。
他死死捂住嘴,脸色瞬间褪尽血色,惨白如金纸,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着。
双腿仿佛被抽去了筋骨,灌满了冰冷的铅块,又像踩在虚不受力的棉花堆里,抑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,几乎要瘫软下去。
,!
他本能地伸手,指甲深深抠进了门框朽烂的木料里,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,才勉强稳住身形。
冷汗,瞬间浸透了他的里衣,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。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撞击着肋骨,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般的恐惧。
这……这哪里是战斗?这分明是一场经过最精密计算、高效到令人发指、冷酷到骨髓深处的——屠宰!一场针对百名百战精锐的单方面、碾压式的屠杀!
从毒烟弥漫、强弩攒射,到近身割喉补刀,环环相扣,行云流水。
不良人的手段之狠辣、配合之精妙、计划之周密、杀人之高效……远超他之前最坏的想象!
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。
他心中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、关于“事后再做打算”的侥幸念头,被眼前这血淋淋、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现实彻底碾碎,连渣滓都不剩!
只剩下无尽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惧,以及一丝在如此恐怖力量面前选择了“合作”而带来的、扭曲而卑微的庆幸——至少,此刻站着的,还是自己。
“清…清理干净!快!他娘的都给我快!”张玉祥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刮锅底,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劫后余生的虚弱,对着身边仅存的几个同样面无人色、抖如筛糠的心腹校尉吼道。他的声音在死寂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刺耳和无力。
不良人则如同最高效的工蚁,迅速无声地行动起来。
他们分工明确:一部分人面无表情地检查尸体,用短刃精准地刺入尚未死透者的要害,确保万无一失;
另一部分则快速回收那些还能使用的箭矢,尤其是于天丰那标志性的、带有特殊倒钩的重弩箭;
还有几人拿着沾湿的布巾和沙土,快速抹去地面和墙面上过于明显的脚印或喷射状血迹。
他们的动作冷静、高效,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,仿佛只是在处理一堆无关紧要的杂物。
韩北风走到院中,与刚从一处阴影里走出的于天丰汇合。
于天丰身材魁梧,比韩北风高出半头,肩宽背厚,下颌胡茬微青,眼神却如深潭般沉静,燃烧着内敛的火焰。
他背上那张几乎与人等高的狰狞重弩“裂山”,此刻正安静地蛰伏着,弩臂上沾染的血迹已变得暗红。两人隔着渐渐散尽的血腥烟雾,目光短暂相接。
无声的默契在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空气中流动。
……
张玉祥的心腹士兵们,个个面如土色,眼神涣散,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深入骨髓的恐惧,在北城楼各自的岗位上重新站定。
他们的手指死死攥着冰冷的兵器,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,却依旧止不住细微的颤抖。
他们像一群惊弓之鸟,眼神空洞而警惕地不断扫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,惊魂未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