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轻人随意的一拂袖,一次抬手,一句平淡的话语。
他引以为傲的婆罗门梵音,他苦修多年、自信能移山倒海的术法,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,如同孩童在恒河边堆砌的沙堡。
一个浪头打来,便轰然坍塌,散作一地流沙。
甚至比晨间草叶上悬挂的朝露更脆弱。阳光稍一触碰,便消散无形。
记忆的碎片,带着锋利的边缘,在识海里翻滚、切割。
迦毗罗卫城,盛大的祭祀。
无数信徒匍匐在地,目光炽热如恒河正午的烈日,虔诚地仰望高台上诵经的他。
那是信仰的重量,是力量的感觉。
翻越雪山之巅。
寒风如刀,割裂脸颊。掌心凝结的冰花,晶莹剔透,映着雪峰顶上的孤月。
那是苦行的勋章,是意志的证明。
然翻越雪山时,掌心结的冰花,却照不见,眼前之人那深不见底的眸色。
平静,淡然。
没有轻蔑,没有愤怒,那淡然的目光,却比婆罗门圣火祭坛上最炽烈的火焰更灼人。
无声无息。
将毕生构筑的信仰高塔,将血泪与苦行垒砌的信念基石,连同那点残存的骄傲烧成灰烬。
他喉间突然泛起了一股铁锈味,分不清是受创,还是心底的苦涩。
苦修这么多年,踏遍恒河两岸,翻越雪山七十二峰,难道这一切都是虚妄?
都只是……通往错误终点的歧路?
不!
不可能!
绝不可能是这样!
一定是我的心……还不够坚!我的信念……还不够诚!
一股被彻底否定、被踩入尘埃的狂怒和不甘,如同岩浆般轰然冲垮了那片刻的空茫与死寂。
他猛然回头,“刺啦”扯开破旧的衣袍,布帛撕裂的刺耳声响彻大殿,露出那干瘪的胸膛与擂鼓,仰天嘶笑。
那笑声带着悲怆与不甘,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嘶吼,震得檐角铜铃嗡嗡作响。
“好好好!好一个不如佛门的降龙!”
他连吼出三个“好”字,每个字都像淬了血的冰锥。
“今日之败,怪我修为不够,你们……给我等着!”
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乘风,又指向御座上面色苍白的曹丕,带着一种诅咒意味。
“我去请师父来,让你们见识一下……什么是灭城的血雨腥风,什么是……毗湿奴的怒火!”
话音未落,一片雾霭从他身体冒出,他的身影变得模糊,即将消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