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排的刀牌手停下前进,盾牌轰然并拢,组成了一个防御性质的盾阵;后排的长矛手将矛架在了盾间,做好了应对焦彦郎等冲锋的准备;再其后的刀弓手摘下弓矢,引弦而射!
“杀!”
焦彦郎对射来的箭雨、攒刺而来的矛尖视若无睹,矮身疾冲,手中横刀卷刃带血,一个凶悍的贴地“滚地刀”,刀光掠过数名隋军刀牌手的脚踝!惨叫声响,盾阵微乱。
他趁隙跃起,合身撞入盾牌的间隙,肩头狠狠顶住一面大盾,竟将那持盾的排矟兵连人带盾,撞得踉跄后退!缺口顿现!焦彦郎身后的两百甲士见缝插针,喊叫着涌入,两百柄横刀在狭小空间内疯狂劈砍捅刺,或砍裂盾牌,或砍杀敌人,转瞬间,就把这个缺口撕裂、撕大!
不远处的张童儿,目睹此状,赶紧令这处被撕开的缝隙两边的兵士,分从两面支援,同时急调后排的排矟兵补上,试图三面合击,将焦彦郎等绞杀阵中。
焦彦郎左臂被一刀劈中。
他左臂铠甲的甲片在此前的几次反冲锋中,已颇破碎。砍他的这个隋兵,是隋兵的一个队率,以力大出名,这一刀乃砍开了他的臂铠,砍中了他的胳臂,鲜血喷涌!
这焦彦郎,却连哼都没哼一声,更没有闪避,反手一刀,抹到了这隋兵队率的咽喉,血喷了他满头满脸!这隋兵队率丢下刀,捂着脖子,呜呜啦啦的叫着,退未两步,仰面栽倒。剧痛与血腥,彻底激发了焦彦郎的凶性,他狂吼如雷,挥舞横刀,继而接连砍翻了三名隋兵,脸上的血压根不理,大喊大叫:“来!来!来!”狰狞浴血、不死不休之状之状,骇破敌胆!
从他突入隋阵的两百甲士,受此激励,齐声狂吼,前仆后继!
以血肉之躯,将这“叠浪”之阵撕开一道越来越大的血口!
张童儿部的阵型,终被这亡命的冲击搅乱。
蚁穴溃提,从一点、到一线、到一面,被军令强压着,支撑到现在的数千江淮排矟兵,一边是因焦彦郎与这两百甲士生力军悍不畏死的疯狂,一边亦是因大都也发现了城东隋兵的溃败,斗志由是再不能保持,宣告崩溃!士卒丢盔弃甲,自相践踏,如似洪水溃堤般四散奔逃。
……
张童儿阵的崩溃,加上城东隋军的溃败,两重沉重的打击之下,城北隋军余阵,开始尽显动摇。孟景在高台上望见,关键时刻,他没工夫再等十余里外宇文化及的军令,——宇文化及估计这个时候,也给不了他什么军令,他脸色惨白,颤抖着嘴唇,做最后的挣扎。他下令说道:“调预备队和右翼骑兵,驰援张童儿阵,压碎汉贼突进之部,堵住缺口!稳住诸阵军阵!”
中军阵侧的预备队约三千人,俱是关中骁果的精锐甲卒。
城东隋军诸阵右边,是两千余甲骑、轻骑混杂的骑兵队伍,亦都是关中骁果中的精锐。
预备队甲卒、骑兵迅速集结,排山倒海而出,一路从北向南,一路从西向东,分从两路,赶往张童儿等阵支援。汉军中阵,望楼上,高曦观之,只见隋兵预备队甲卒,组的铁壁般的方阵,巨盾层叠、甲矛曜日;隋兵骑兵组的锋矢之阵,带起漫天烟尘,疾驰如电,若滚滚铁流。
焦彦郎阵虽然突破、击溃了张童儿阵,却也因为预备队尽出,焦彦郎身先士卒之故,他的本阵此时不免露出破绽。如被这两部隋兵杀到,焦彦郎阵必然难以招架。这样一来,不仅焦彦郎突破张童儿阵的成果将化为乌有,其阵一旦反溃,城北战场全局势必也将受到波及!
高曦目光一凛,向高延霸、罗艺等阵处望了望,——高延霸、罗艺等阵遵令,亦已展开总反攻,可进攻的势头还都不够凶猛,皆未能将当前隋阵击溃,他沉声下令:“飙我将旗,三通鼓内,本将要看到贼兵诸阵皆陷!不陷者,斩其将!”展开手臂,令道,“取本将大刀!”
诸从将、从吏大惊!
一吏问道:“将军索刀何为?”
“断不可容贼骑、贼甲卒至焦彦郎等阵!本将亲为诸将军截此两部贼!”
诸从将、诸从吏骇然!
又一吏说道:“将军身为城北主将,怎可犯险?万万不可!”
“俺受大王信重,付城北击贼重任与俺,当此胜败之际,岂可处望楼而无为也?俺必亲冒矢石,以振军心!况无非数千贼甲卒、贼骑耳,何堪当俺一刀!”高曦推开劝阻他的从将、从吏们,握住陌刀,大步流星,转下望楼,下到地上,声如金铁,“俺陌刀军何在?”
却望楼边侧。
一面是百面大鼓,鼓声震天。
一面的空地上,是两千坐地的陌刀兵,杀气凛然。
“在!”十个团,两千陌刀手霍然起身,轰然应诺,声浪压过战场喧嚣,皆重札顿项,汗透征衣,蒸腾热气自甲缝升腾,举起的丈长陌刀的长刃,在烈日下反射着死亡冷光,如林斜指。
高曦倒提陌刀,刀尖拖地,踏前数步,立於阵前,目光扫过一张张被汗水和泥污模糊,却满是坚毅的面孔,——这些面孔,他均熟悉,他们的名字,他均知道。这两千陌刀兵,都是他奉李善道之令,亲从各营精挑细选出来,他悉心教导,一手训练出的!一水的七尺以上身高,筋骨强健,能够负重甲行百里,耐力过人,并且胆气雄壮,可以说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!
养兵千日,用在一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