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若是外祖在,便会谦虚,这有什么?小孩子瞎说,偶尔说对罢了,尚需好好用功。
他不明白,自己那么努力,为什么外祖与母亲连一句肯定也没有?
他做的每件事都有不足,都能挑出毛病。
此时此刻,外祖忍不住大放悲声,是对外孙失望还是对自己失败的教导失望?
他才过弱冠之年,就感觉已经把一生的力气都耗光了。
他带着深深的眷恋看着父亲,李瑕被儿子眼中深切的绝望与悲凉所震惊。
那不是一个年轻男子该有的眼神。
李瑞本是他最器重的皇子,常宗道是克已复礼的端方君子。
这样的人教导下成长的孙子,本该是承担大任的国之栋梁。
他失望地于李瑞对视,痛惜之情尽在眼中。
李瑞冷硬的眼神瞬间蒙上一层委屈,泪水漫上眼眶。
他用手背擦下眼睛,依旧跪得板直。
“你可有什么不得已的情由?”
李瑞张张嘴,却说不出来。
他的理由?他有种毁灭一切的冲动。
他想打碎这个让他窒息的世界。
要么毁掉身边的一切,要么毁掉他自己。
可他从何说起?
从母亲毁掉他所有玩具说起?
从他渴望与兄弟们一起骑射却被母亲责怪不用功说起?
从外祖父撕掉他的功课,教导他业精于勤荒于嬉,说他太过懒惰?
他内里千疮百孔,从哪个孔讲起呢?
他如一床盖了多年的旧棉絮,外面看着好好的,其实早朽了。
他多么羡慕李嘉他们啊。
哪怕李仁,没有娘亲也好过有个疯子般的母亲。
而最让他疯狂的是这一切,无从开口说起。
没人信,一个精心照顾孩子的母亲的好意。
就算做错什么,也是值得原谅的错误。
一股酸涩上涌,他张开嘴刚想说话,耳中只听到一声尖叫——
“李瑞!!”
他马上闭上嘴,整个人绷紧起来。
容妃像股旋风似的卷入殿中。
她眼底尽是癫狂,还带着泪花。
进殿冲到李瑞面前抬手一耳光,李瑞没防备她会在皇上面前打自己,一下咬到舌头,血顺着嘴角流出来。
太宰只是在一旁看着,一声不响。
仿佛这一掌是女儿代他打出来的。
这不争气的逆子!该打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