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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卷着沙尘掠过村口的歪脖子树,李威跨上摩托车时,金属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。他脚撑地面顿了顿,余光扫过那群攥着农具的村民——他们袖口藏着淬了矿毒的刀片,裤脚沾着新鲜的泥土,显然是刚从附近的矿坑赶回来。
“嗡——”引擎的轰鸣像一头苏醒的野兽,李威拧动油门的瞬间,后视镜里的村落迅速缩小。他知道那些人在盯着自己的背影,或许正计算着从哪个沙丘后冲出最合适。
但他不在乎,左手边的格里躺着三颗高爆手雷,足够把整个村子炸成筛子。
这颗星球的重力比地球强三成,空气里飘着硫磺味,连草叶边缘都带着锯齿般的倒刺,在这里同情是最廉价的东西,活下来才需要真本事。
摩托车碾过石子路的颠簸中,拖拽着泥土远离了了望村。
村口的人群里,二柱子的撬棍“哐当”砸在地上。他望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,喉结滚动着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:“村长,那小子背包里定然有不少水,这家伙竟然奢侈的拿水漱口,至少能兑换五千生存点!”
村长佝偻的背绷得笔直,他枯瘦的手指捻着胡须上的矿渣,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板:“这个人很危险他太冷静了,不像是正常的旅客。”
他顿了顿,指节叩了叩腰间的旧怀表——表盘里嵌着的全息投影突然闪烁,映出一行猩红的字:(本月生存点缺口:3800)。
二柱子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。他想起上个月没完成份额的后果:精壮青年会被哨兵带走去挖那该死的矿脉,他攥紧撬棍转身要追,却被村长一把拽住:“你想让全村人陪葬?”
风掀起村长的破草帽,露出他额角狰狞的疤痕——那是十年前一个旅人留下的,当时半个村子的人都成了矿坑里的肥料。
就在这时,齐婆婆的茅草屋里突然爆发出惊呼。
琪雅正抱着妹妹奇美发抖,女孩脖子上的紫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呼吸从急促变得平稳。琪雅摸着妹妹后背的冷汗,眼泪砸在奇美脸上:“是齐婆婆神明收的她的乞求!”她“扑通”跪在地上,额头重重磕着泥地,发髻散开露出藏在里面的半块空气做的饼干——那是她昨天从矿渣堆里捡的,本想留给妹妹当救命粮。
齐婆婆捻着袖口的虫卵,心里打了个突。那些灰绿色的虫卵是她从废弃蜂巢里刮的,平时用来骗骗不懂行的外乡人,说是什么“神明的眼泪”。她瞥了眼墙角的破陶罐,里面泡着的矿根水连治疗腹泻都够呛,更别说解矿尘肺的毒。
但她还是捋着花白的头发叹了口气:“唉,总算没辜负大家的嘱托。”说着手腕轻抖,把那瓶李威留下的解毒剂往灶膛后推了推。
“肯定是那外乡人搞的鬼!”二柱子踹开草屋的门,唾沫星子溅到琪雅脸上,“他一跑,这丫头就醒了,绝对有问题!”他一把揪住奇亚的胳膊,指甲掐进她淤青的皮肉里,“说!你跟那判官怎么勾搭上的?是不是把咱们村的事都告诉外人了?”
奇亚的牙齿打颤,怀里的奇美被惊醒,怯怯地抓着姐姐的衣角。“我……我昨天去黑水河取水,看见他从天上掉下来,”奇亚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“他就随手送给了我这个瓶子”。
村长接过那个崭新瓶,“你去上游偷水的时候,有没有看见哨兵的巡逻艇?”村长的声音冷得像矿洞深处的冰,“那里是格林的禁区,擅闯者都会被抓走。”
奇亚的脸“唰”地白了。他想起昨天躲在礁石后时,确实听见水面传来引擎声,哨兵举着激光枪喊话。
“说!到底有没有惊动哨兵?”二柱子的撬棍已经顶在了琪雅的后腰。
就在这时,一阵尖锐的警笛声撕裂了天空。先是远处的沙丘后冒出灰黑色的烟,接着是履带碾过地面的轰鸣——三辆哨兵战车正朝着村子冲来,车身上的探照灯像毒蛇的眼睛,在土坯房的墙上扫来扫去。
“完了……”齐婆婆瘫坐在地上,手里的虫卵撒了一地,“肯定是你惊动了哨兵追来了……”
村长突然抓起墙角的猎枪,枪管上还沾着去年猎矿狼时的血。“二柱子,把孩子们藏进地窖!”他吼道,“其他人拿好家伙,要是哨兵问起外乡人,就说他抢了咱们的生存点跑了!”
奇亚抱着妹妹缩在墙角,听着外面战车的刹车声和哨兵的呵斥声。他突然想起李威临走时的眼神,那眼神里没有怜悯,也没有恐惧,就像看着一群挡路的石子。
或许从一开始,这个外乡人就知道会有哨兵来,他留下的解毒剂,根本不是为了救人,而是为了给自己扫清障碍。
地窖的门被“哐当”踹开时,琪雅死死捂住妹妹的嘴。黑暗里,她听见村长的声音在发抖:“大人,我们真不知道那外乡人去哪了……他抢了我们的生存点,还打伤了人……往东边跑了”。
战车的探照灯从窗口扫过,照亮了墙上用矿粉画的神像。奇亚看着神像褪色的眼睛,突然明白齐婆婆说的“神明救赎”是什么意思——在这颗被战火啃噬的星球上,能活下去的,从来都不是等神明垂怜的人,而是像李威那样,心里装着刀枪的人。
春风还在刮,卷起地上的沙尘,朝着矿坑的方向飘去。那里,新的旅人正背着行囊走来,他们的脚印很快就会被风沙覆盖,就像无数个曾经路过这里的人一样。